夜里江画躺在床上,又忍不住把上辈子的事情重新回忆了一遍。

    大约是因为她近来看书的确有长进,又或者是因为所有事情都经不起一遍又一遍的琢磨,她倒是忽然觉察出了一个从前?没怎么注意过的地方,那就是关于皇后本人。

    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

    她当然也能算是贤内助,作为一国之母,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度,无?论是对待后宫,又或者是对待那些命妇,她做到了无?可挑剔。

    她博爱大度,公平稳重,贤良到人人称颂,一直到她死后,都还有人一直念念不忘,每逢忌日还会?有人写诗写?词来怀念。

    所以皇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人。

    上辈子的她甚至因为死得早,更让人觉得惋惜,也更在她的完美之上增添了光彩——她没有活到手中权力?膨胀让人忌惮的时候。

    如若江画她还是以前?那个茫然无知的人,大约也就只会感慨这么?一点了,可她现在想到这些,便不会?这么?简单地下结论。

    当皇后过于完美的时候,对于皇帝李章来说,是不是一种压力?呢?

    或者说,当皇后如此完美无缺,她膝下有太子,有吴王,还有长乐公主,对于皇帝李章来说,到底是感觉骄傲自豪居多,还是会感觉到威胁呢?

    她甚至想到上辈子时候皇后的英年早逝,后来十几年皇帝李章的怀念,那究竟是念念不忘的爱还是如释重负的欣喜呢?

    这些事情都经不起琢磨,一琢磨,便让那些披着爱情的温情软纱变成了笑话。

    反过来想,就连皇后也就这样,她这个淑妃算得了什么?呢?

    上辈子不过只是一个被几方利用而不自知的工具,活得糊里糊涂,一直到死都没能把日子过明白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她睡意更稀,她抬头看淡蓝色的床帐上那素净的莲花绣纹,在夜色中,淡蓝色看起来是朦胧的灰色,那莲花的绣纹看起来倒是比白天时候还清晰几分。

    上辈子的她和这辈子的她,一个什么?都没看清,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落得吞金自尽,一个懵懵懂懂开始分辨事情真相,笨拙地开始给自己找一个退路。

    她自重生以来,从来都是觉得自己的退路找得准,试问有什么?比避出宫去更好呢?

    但这条路却格外艰难,她重生回来的时机太晚,已经错过了出宫的时候;她面对的局势太难,皇后如今改变了策略,她所知的将?来或许都已经不是她已知的未来。

    她要怎样做呢?

    在床上翻了个身,她忽然觉得无?知时候其实也有好处,当人什么?都不知道的时候,无?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不会?觉得害怕,无?知者无?畏的道理就在这里;而当人开始意识到真相和危机,便会有意识地束手束脚,会?本能地恐惧和退缩。

    但她不能退也不可以退,她事实上也无?路可退——往前?行,只要跟着皇后往前?走,无?论走到什么?地步,且不论最终结果如何,她是可以判定自己将?来最差的结局也一定会?比上辈子过得好,如果往后退,她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走上辈子的老路,困得自己头破血流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她忍不住幻想了一番出宫的情形来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如果能出宫,她要在京郊置办一份田产,不需要太大,只要能供自己吃喝用度就足够。

    她一个女人也不需要很多人伺候,三五个下人,能做事就行。

    以她容貌就算出宫是几年之后的事情,也不会?太老,找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应当不难,比自己大也可以,小也无?妨,总之要找个对自己一心?一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