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年来,黛玉虽是口中未言明,眼里心里的思念却是藏不住的。便是平日里看着林如海遣人送的家书,黛玉都能躲在角落里,偷偷的滴上一会儿泪来。

    “这些可好了,林姑娘总算是能见到家里人了。”紫鹃这般讲着,脸上笑容未减,竟是同时眼中泛了泪光来。

    平日里紫鹃虽说在雪雁面前跳脱了些,到底是贾母送来的大丫鬟,还是十分冷静自持的。这时候又哭又笑的,把雪雁竟也看得鼻子泛酸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拿了丝绢上前,将紫鹃一把搂了干脆靠在自己怀里,细细将眼角的泪拭了干净。安慰道:“这是好事,你心里欢喜下就好了。可别这么悲喜交织的,叫人看了是要笑的。”

    紫鹃乖巧点了头,忙抽噎了两下止住。匆匆忙忙站起身来,将自己整理了下:“走罢,我来的时候,老爷已经来唤林姑娘了,这时候怕已经见上面了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便一路小跑,忙不迭的赶了上去。

    林如海也不知这几年遭遇了什么,倒显得比来时要消瘦了不少。只一双眼仍旧矍铄有神,此时看着黛玉的目光里,也带上了掩藏不住的爱怜。若是让平日里那些下属见了,怕是要瞠目结舌。说一不二的御史大人,何时竟这般柔情了。

    林黛玉抱着自家父亲手臂哭了好一阵,方才止住。这时候雪雁紫鹃也正巧到了堂内,便纷纷上前伺候,擦脸的擦脸,端茶的端茶。等拾掇完,黛玉已是面色如常,只一双眼还红通通的。

    林如海冷眼旁观了一阵,见雪雁仍旧对着黛玉嘘寒问暖。关切之情,没有丝毫虚假。倒是心底里微微暖了一阵,对着自己将要做的事情,也便有了几分坚定。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,黛玉在贾府可过得好?”林如海问道。

    黛玉仍止不住的打着哭嗝,好生可怜的模样。听了文化,仍旧是抬了头认真答道:“过,过得很好,请父亲放心。”

    届时王夫人尚在禁足之中,贾母自是不好来款待林如海的。这时候作陪的王熙凤便忙不迭的上前来,环住了黛玉,笑道:“自颦儿来了后,大家都是极欢喜的。园中姐妹众多,都是玩在一处的。便是不瞧着雪雁姑娘的厨艺,就颦儿这张巧嘴的可人模样,谁又舍得不疼她呢。”

    林如海闻言,看向雪雁。待默默点了头,方才笑道:“既如此,便放心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从衣袖中拿出好一叠银票来,颇为冷静的放在桌上:“这里是五千两银子,我这次虽是来京城述职,怕也待不了许久,黛玉这丫头在贾府的时日便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王熙凤自掌家来,早已受尽了银钱掣肘的苦。如今便是连利贷抖放了出去,这时候见了银票,自然是千喜万喜的收下:“这是怎么说的,颦儿一张嘴能吃下多少粮食。林姑爷倒是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她是个妙人,眼睛滴溜溜一转,极为识大体的一福身:“此时你们父女二人便互诉衷肠,我那边还有不少事情,倒是要先去忙了。”

    待黛玉回了潇湘馆,林如海却是私下里将雪雁拦下,面色上倒是极为和蔼:“我听闻了这些日子你在贾府的事。”

    雪雁愣了下,冲着林如海一福身。

    林如海笑了笑:“虽说你与玉儿是主仆,可到底有从小长大的情分,她自然看你不一般。如今北静王与你的事,我也算略知一二。”

    言罢,他拿出了一张纸,交予雪雁。

    正是雪雁的卖身契,自此拿了,她便算是脱了奴籍。这一张纸,虽说雪雁从来没真正放在身上。可于这时代来说,主人家拿捏的手段,也便是这一项了。

    倒想不到林如海这般洒脱,就这样直接给了。雪雁笑了笑,接过来。蓦然抬头,看向林如海,心下想道:“林如海如今是借了北静王来京都述职,却半分没想过用卖身契捏住我,好彻底搭上北静王

    府的大船么?”

    仿若能看懂雪雁的目光一般,林如海上前竟是拍了拍她肩膀:“黛玉视你如姐,如今便是你嫁了,这情分于她而言,亦是半分也少不得了。如今既然你年纪大了,未来的路要想好了再走。记得,我林府,永远有你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雪雁点了头,目送林如海离去。倒是不得不称赞,这手段比起王夫人要高明不知多少。虽也是存了让雪雁看顾林家的心思,可就她与黛玉的情分,这都是自然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