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让一个小学语文老师来教学一句“你怎么来了”，那么，她可以根据语境教会学生多到数不清地语气。
嘲讽的，疑惑的，惊讶的，喜悦的……
但沈衍这句是冷然的。
冷然，这个词语很难理解，大抵是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封在了冰块之内，于是，大多数人都只能窥见那冰散出的冷气，鲜少有人会深究，这冷气中又潜藏什么。
也无怪乎他会这样，倒不是说他被姜予一句简简单单的“我害怕”打败了，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，姜予来这里，或许只是为了和他打成表面的和谐。
他并不讨厌这种和谐，只是下意识地有些抗拒。
毕竟她的这种能力太强悍，好想做什么都能被她隔离到原先的距离。
沈衍的气质本就带着点疏离的意味，如今脸也不抬，仿佛是把“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打扰我”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脑门上。
这种软绵绵的闭门羹，别人倒常吃。姜予则是第一回，本来就带着几分谨慎和无措，现下更是有些骑虎难下。
就算是一个满怀春情打算向男神告白的小女生也承受不住这样的“冷屁股”啊。
王子林看气氛有些不对头，清了清嗓子之后，先招呼姜予坐了下来。他给她倒了杯温水，然后默默地替他老板问道：“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？”
姜予喝了一口水，温热的水随着喉咙而下，让她剧烈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，她将被子搁到黑色大理石的茶几上，淡淡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事，就来看看。”
来看看……王之林选择战略性后退：“那行，你在这里坐一会儿，我向沈总汇报一下工作。”
如果王之林计算过他汇报工作的时长，那他就会发现，今天的时长突破了他的最低汇报记录。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话都变成word文档，好给这两位祖宗留足空间。──毕竟，这是生物的本能，趋利避害嘛。
总之，他1.5倍速了自己的回报进程，并且以史上最快的速度溜出了办公室，并贴心得关上了门。
如果这是在演一个恋爱综艺。那么，那些嘉宾必然会揣测，在这个密闭安全又舒适的空间内，在其中一位已经表白了心迹，另一位正打算表白心迹的情况下，两位互相暗恋的同志必然会摩擦出一些不同凡响的火花。
这火花确实挺不寻常的，因为连火星子都没有冒出来。
我们的沈总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水准决策，而姜予小姐则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财经杂志，眼神灼热，恨不得把杂志烧出一个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。
在这场无声的，也不能说是“战役”的对抗中，终究还是沈衍先败下阵来。
他调整了一番嘴角的弧度，虽然兴致缺缺，但语气听起来颇为耐心：“怎么过来了？”
姜予翻页的指尖短暂地僵硬了一下，然后用余光瞥想沈衍的位置，见他只是百无聊赖得转了一下笔，又看似神情专注地看着王之林递呈过去的策划案，连呼吸都缓了一分。
杂志的书页下角被她不自觉地折弯了，她垂下眸子也不去看他，只说了句：“没什么。”
她是真不知道能在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，她想，或许沈衍在生气。——他确实是该生气的，毕竟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，可以说是自私自利，极其恶劣的。
她低头默默地思考着这些天来对他的冷待，想要试着努努力，自己总得主动一次。
她以前觉得爱情只会给人带来歇斯底里的变化，但她却觉得自己变好了，是沈衍让她有了面对现实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