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影重重,大殿外混乱的脚步声,求饶声,厮杀声传到殿内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,大殿里的丝绸挂帘撕拉一下,灰飞烟灭的了无痕迹,原来丝绸烧起来是这个样子,苏明菫别过头,不去看那已经燃烧起来的火光,抬头去看坐在身旁的那人。

    他高高坐在金銮殿上,明正威严,即便逼宫已经到了他的脚下。

    “阿堇,你怕不怕?”

    燃烧宫殿的野火映照在他的脸上,剑眉星目之下,是挺直的鼻梁,还有微微抿起的薄唇,他的目光转过来,看向她的时候,她才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忍。

    然而只这一瞬,他立刻转头,那一瞬间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苏明菫端坐于金銮殿正上方,和当今圣上同处于一个位置,上一次坐在这里,还是封皇贵妃授金印的时候。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,她依然被封为皇贵妃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没有皇后,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。

    回想起群臣站在下方,不甘又屈辱,却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,她还是有点雀跃,于是她冲皇帝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“不怕的,有陛下在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她两只手搅动着明黄凤纹的衣袖,两鬓上的流苏簪子晃晃悠悠,晃在她精致的脸蛋上,杂乱而昏黄的影子在她的脸上跳跃,火,到处都是火。

    “暴君在哪儿?你们这些人还不束手就擒,另投明主?”

    苏明菫颤抖了一下,随即不安搅动着衣角的手指被人握住,“阿堇,不要怕。”

    她的陛下轻轻的对她说。

    在杂乱的背景音之中,他的呼吸却清晰可闻,这五个字,也一字不落的进入她的耳朵。

    怎么可能不怕,陛下处事随性,推行新政激烈无所顾忌,得罪了这些世家大臣。此时造反的已经逼近宫廷,挟禹王逼皇帝退位打着匡扶明主的旗号,她苏明菫被指控为妖妃,陛下就是那被妖妃唆使没有了理智的帝王。被那些人杀将进来,她和陛下或许就是曝尸城头,挂个两三天的下场。

    或者说被哪个□□熏心的将领霸占,免不了后院禁脔的命运了,要真是这样,还不如死了好。

    她红唇轻启,眼中倒映着殿内粗如儿臂的龙烛上星星点点的火光,说:“我跟陛下一起。”

    陛下于她是有恩的。当初被未婚夫娶为平妻的那一天,他犹如一位盖世英雄一般,走到那枣红色的喜堂里,伸出手,“跟我走,阿堇。”

    从此之后,于她来说,富贵荣华,宠冠后宫。

    从此之后,对他来说,掠夺臣妻,不仁不义。

    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陛下,苏明菫永远记得抢亲那天狂放的风吹动他猎猎作响的衣角,他站在大堂的背光处,在所有宾客面前向她伸手:“婚约都能不作数,这就是最重礼教的世家所为吗?阿堇,走,我带你进宫。”

    她知道皇帝的风评并不好,她也知道皇帝并无多少年好活,但是她还是向他走去。

    给一个三品官员做平妻,和给皇帝做妾,苏明菫虽然不聪明,可也能衡量的来到底哪个更划算。

    更何况,成亲的前一个月,她那深情款款的表哥未婚夫特意找到她,说:“阿堇,我也是迫不得已的,你知道,你一无亲族,二无仰仗,何况还有如此美貌,犹如抱紧小儿行走于闹市之中,娶你为平妻已经是我能想到最折中的法子了,你多理解一下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好,怎么不好,母亲还未去世之前,已经将庞大的家业交由外祖家托管,说是早晚要嫁给表哥的,提前送过去也没什么。母亲对自己的娘家并不设防,当时候府正困难,能帮上忙,娘俩都还挺开心。谁能想到以后?

    就此答应,或许还能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,但是她知道,她眼神里的厌恶已经藏不住。